黃笠突發小說本《きっとまたいつか》試閱
周末的傍晚,黃瀨踩著有些沉重的腳步趕往笠松家。冷冽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刺痛,他將偌大的圍巾拉的更高些遮住半張臉,配上鼻梁上掛著的大墨鏡,老實說有點像個恐怖分子。但會這樣的裝扮也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畢竟他可是下了工後就直接殺去心心念念的笠松家,連工作用的髮妝都還沒卸。以他這樣一個小有名氣的模特兒來說,不這樣喬裝一下根本是難破重圍。
原本他和學長約好了這周末要一起念書的,無奈突然殺出的拍攝工作卻打亂了他安排好的行程,縱使唉聲嘆氣也只得遵從經紀人的安排,火速解決工作,再火速趕往學長家。
不僅工作來得突如其來,就連那惡魔一樣的姊姊靈機一動的點子也像流星般眨眼就落到他頭上。熬夜陪她一起看完古裝淒美愛情劇什麼的……害他在忙錄一天後的現在因為稍微有些睡眠不足而呵欠連連。
「哈啾!」黃瀨突然打出一個噴嚏,他伸手揉揉手臂,覺得傍晚的溫度似乎下降不少。可憐他還只穿著七分袖呢!
嗚嗚嗚,學長家怎麼還沒到呢!我好想學長呀!墨鏡下的臉皺在一起,彷彿小孩子般的眩然欲泣。
前方的路頭傳來陣陣此起彼落的話語聲,黃瀨眼睛一掃發現是三位正在聊天的女孩,趕緊低下頭加快自己的腳步。右轉,只要在路口右轉後直走就是學長家了。
正當黃瀨覺得自己擺脫一個可能會曝光自己的困境時,一個沒注意看路便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啊!!」黃瀨叫了一聲,臉上的墨鏡跌落。但被撞上的人似乎比自己還要矮小,被黃瀨這麼一撞眼看就要向後跌,他趕緊伸手扶住對方。
唔……這腰的觸感怎麼好像有點熟悉……定睛一看,來者不是笠松還會是誰?
「笠松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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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敷衍幾句讓母親下樓後,笠松用像是在說"聽到了沒有,混帳。"的表情,狠狠瞪了黃瀨一眼。
黃瀨的臉頰還隱隱作痛呢,現在背脊又一陣發涼。
「嗚嗚…好痛喔……」黃瀨揉著臉頰,趴在桌上抱怨道。
雖說不是故意,但剛才笠松在慌亂之中推的那一下還真是不輕。
「活該,誰叫你不好好念書。」笠松白了黃瀨一眼,在黃瀨疊成一座小山的課本上用力拍了兩下,「少在那邊吱吱叫,快點給我動筆!」
「……是…。」黃瀨垂下他那不存在的狗耳朵,繼續寫那好像永無止盡的習題。
「學長學長、最近很多人在看的那部連續劇,你有看嗎?」
距上一次被無視不到十分鐘,黃瀨又忍不住和笠松搭話。
「煩不煩啊?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果不其然,笠松又是先罵再說。
「不要這樣嘛學長…我們已經連續看了兩個小時的書了耶!」對涼太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啊。
黃瀨拉起笠松沒有握筆的那隻手,將臉頰貼上那靜脈清晰可見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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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是一片陰天,灰壓壓的雲層厚重的堆積在空中,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有雨的味道,卻尚未有雨落下。
「這樣也好。」穿著一身布衣的黃瀨窩在臨時租來的小店舖中,燃燒著寫滿奇怪文字的宣紙,一邊觀看著火焰,一邊喃喃自語的說道,「晚點會有一場大雨,剛好可以解決連日來的乾旱。」
他露出足以迷倒小鎮中所有女性的笑容,閉上眼睛,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殘火在瞬間就消失無蹤,但他睜開眼睛還來不及把灰燼處理掉,一張水墨畫就這樣突兀的放到了他鼻子下,伴隨著跋扈的聲響。
「這個人,幫忙看看,算個命。」
好粗的眉毛。
這是黃瀨對於這張畫像的第一印象,但他沒有膽敢說出口,對方一看衣飾就知道來頭不小,自己不過只是個剛來到小鎮的漂流一介草民,又哪敢得罪有權有勢的對方--就算自己是傳說中的預言師一樣。
「這位兄弟,要算什麼?」
「算他回來這小鎮後運勢會如何。」
聞言,黃瀨再度低頭仔細的打量這張畫像,這次他將注意力放到了眉毛以外的地方,意外的發現畫中人是個爽朗的大男孩,看久了,就連剛才突兀的眉毛也覺得可愛了。
黃瀨不自覺的伸手摸上畫像中的臉,訝異於那開懷笑容的栩栩如生,彷彿就像是可以拯救人般的溫暖。
但欣賞歸欣賞,黃瀨沒有忽略對方大漢對自己的瞪視,他拿出另一張宣紙。
在火焰的光芒中看見的,好的、模糊的、可能的……除了壞的以外,大略的命運黃瀨都悉數講出。周遊了這麼多地方之後,原先隱居林中不懂變故的黃瀨漸漸明白了做人處事的道理,那便是說話要有所保留。講好事,人們愛聽;講壞事,人們以為你在詛咒別人,但不講又會被懷疑功力真假,於是乎,只好挑些不痛不癢的壞事來講。
油嘴滑舌,這或許是黃瀨天賦異稟的預言和占卜術外,唯一得意的技能了。
送走了滿意的大漢,多謝他的打賞後,黃瀨拿起還未燃燒殆盡的宣紙,上頭的字跡渲染焦黑,在點點餘火之下彷若擁有生命般的蠕動著。
「這個人,還真是好命……」黃瀨咕噥著,他剛才的確是只和大漢說些好的沒錯,但那卻不是黃瀨故意挑選的結果,而是這人的命運使然。
這人,笠松幸男--黃瀨剛才打聽出來的名諱,生命之中只存在著唯一一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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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我怎麼就沒算出自己今天會這麼倒楣。
剛沐浴過的黃瀨換上侍女幫他準備的衣物,在心裡埋怨著。
但這也只是抱怨而已,因為不管是多有天賦的占卜師,都無法算出自己本身的命運。
連包含黃瀨在內,傳說中的六位預言師也都是一樣。
天命難測。
所以稍早他才會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第一次見面的人踹進傾盆大雨中。
害得他現在非得待在這陌生的宅邸裡更換衣物。
說是宅邸,其實也沒有這麼大。以黃瀨的身分和四處遊走的經驗,看過的豪華建築自然不在話下。在其他更繁華的地方,有著更多奢華氣派的宅邸,有些甚至到了令人覺得有點好笑的地步。
嘛,但在這種小鎮裡,這樣的房子也算是搬得上檯面了。
像他現在赤腳下踩著的柔軟地毯,雖然樣式樸素,但也是用上等的質料加上精巧的手工織成。
另外還有像書桌和窗台上的雕花、整齊排放了一整面牆的書(紙可是很貴的),床上的寢具一看就知道是舶來品。
而且啊…黃瀨嗅了嗅鼻子。整間房間還飄著高級木材淡淡的香氣,和某種東洋香料很像的味道。
就憑這些,他也可以猜到住在這裡的人大概是什麼身分。
方才幫他打理換洗衣物的侍女也已經給了他解答,這裡是鎮長的宅邸。
既然這樣……。
「唉,等等一定又免不了一陣寒暄。」真麻煩。黃瀨想到這,又大大嘆了一口氣。
「喔?其實你現在就回去也沒有人會攔你。」
突然一個聲音,在最剛好的時機接了黃瀨的自言自語。
「……?!……嚇我一跳!你就不能先敲門嗎?」
「啊?你搞清楚,這是我房間耶。」笠松幸男一聲不響地出現了。他靠在門邊,有點不高興的看著黃瀨,「我才要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誰叫你一進家門就被拉走,我也是莫名其妙的被帶進來啊。」
什麼嘛,也不想想是誰害的,講話還這麼不客氣。
在黃瀨想接著續抱怨下去的時候,剛才的女侍端著茶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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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永別了一般。
此念頭一出,他的頭像是被什麼人重擊一樣,突然痛得令人受不了。
幾乎要發狂。
他眼裡擒滿淚水,卻不是因為疼痛。
他腦內出現好多聲音,有自己的聲音,有學長的聲音。
他們說了好多話,是黃瀨記憶裡所沒有的,而且內容他也聽不太懂。
沒有學校,沒有籃球,沒有假日的約會。
那些對話夾帶著傷痛和令人心碎的思念,像霧一般一點一點,不知不覺朦朧了他的視線。
他只覺得好難過,淚水不知不覺中簌簌落下,像要流成一條銀河。
在失去意識前,自己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請你不要傷心,我們只有此生必須分離。
───我就在這裡。請不要為了我落淚。